加国华人自媒体新闻采编

加国华人自媒体新闻采编

加国华人自媒体新闻采编

一览天下闻
加国华人 > 新闻采编 > 生活百态

为何憎恨警察?活在“城市垃圾桶”的移民后代

来源:联合新闻网 (2023-07-12 07:16) 点击:50 小编ID:1506482455



2023年6月27日,法国一名非裔少年奈尔(Nahel Merzouk)丧命于警察过度执法的枪下,整个过程被民众录下。少年所居住的楠泰尔社区(Nanterre)的居民看着流传的影片,除了愤怒之外,更多的是错愕与不理解。同样出身于楠泰尔社区的记者阿兰尼(Feurat Alani)闻讯后直觉地下楼,看到街上人人眼神凝重,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但所有人都不发一语。

在楠泰尔,大家几乎都彼此认识,就算不认识奈尔也一定对这张脸有印象,或至少也有共同的朋友。奈尔的死对楠泰尔居民而言不是一个单纯的噩耗,他们的整个世界都改变了。

“这群混蛋(指警察)谋杀了那孩子,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合法地杀人。事实上他们打开了地狱的大门,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
阿兰尼收到这则讯息,就像是预告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。当天,夜晚一降临,楠泰尔便陷入烽火。这场火随即延烧到全国各地,所有重要城市及外围郊区都发生暴动。纵火、破坏、警民冲突等,汽油弹与烟雾弹取代了城市原有的风景,政府机关、学校、大型商家等成为主要的攻击对象。所有市镇首长都紧张坐镇,警消医护疲于奔命,直升机屡屡在空中盘旋。

枪杀奈尔的警察的同事们纷纷收到死亡恐吓讯息,极右派媒体也趁势将舆论从少年之死转向支持警察、谴责暴民。政府的立场一方面承诺加强警方训练,另一方面却暗示要加强家长的管教责任(参与暴动者多半是未成年人或刚成年的年轻人)。然而这起事件如果能单纯以”各打五十大板”的方式来看待,要如何解释如此大规模却无组织的全国暴动现象呢?事实上,奈尔之死并非这些暴力事件的序曲,而是30多年来警方与移民社群冲突的其中一个章节。

▌死在警察手下的非裔青少年们

1993年4月6日,巴黎十八区。 17岁的刚果裔少年姆波渥垒(Makomé M’Bowolé)因涉嫌偷窃香烟遭逮捕至警局,与讯问警官发生口角后,最后却头部中枪丧命。事发当时还有另外两名警官在场,然而他们静静地看着愤怒的同事拿枪抵着少年头部,没有上前劝阻。原来,亮枪恐吓逼供是警局侦讯时的惯常手法,他们以为当天的手枪跟往常一样没上子弹。少年的死亡将警察过度执法的文化摊在阳光下,随即引发民众暴动,接连4日,十八区笼罩在帮派与警方暴力冲突的恐惧中。

2005年10月27日,在巴黎郊区市镇克里希苏布瓦(Clichy-sous-blois),一群青少年下午踢完足球,徒步从球场返家。途中经过一区住宅工地被附近居民看到,怀疑是一群不良少年准备偷东西,便通报警方。少年们察觉警车靠近,为了避免被盘查而跑进附近的变电所躲藏;警察见状遂招集更多警力包围变电所。警笛和无线电声响此起彼落,少年们就更不敢出来。就这样内外僵持了三十分钟左右,直到15岁的塔沃黑(Bouna Traoré)和17岁的班纳(Zyed Benna)误触高压电死亡。

少年们为何看到警察就想逃?警察面对这些孩子,又为何如此大动作执法?这起悲剧就像是浓缩了长久以来非裔青少年与警察之间紧张关系。这一次,不仅是巴黎地区,而是全国各地的移民市镇都掀起了暴动,警民冲突持续了3个星期,政府甚至宣布进入紧急状态。

这些事件都与奈尔之死大同小异——青少年移民后代,因为一些小奸小恶或莽撞不懂事,在警察过度执法的情况下丧命。这些事件还有另外一个共通点——这些少年都住在城市郊区(banlieue)。

“郊区”在法国社会的语境当中其实是一个模糊的词汇,因为在大城市的外围所形成的附属市镇或聚落有很多种形式。有些地区维持农村聚落的形式,与所谓的乡村地区(campagne)没有实际的差别。有些则发展成都市富人的后花园,例如今日巴黎西部豪宅云集的十六区,在19世纪尚未被纳入巴黎市之前,就是布尔乔亚阶级的郊区。

然而郊区一词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,仍然是大众阶层(classe populaire)聚集的城市外围聚落。这些地区从19世纪以来就一直扮演着”核心城市的垃圾桶”的角色,接纳都市生活不想承担的各种元素:重工业、坟墓、贫穷人口等。

▌郊区为何沦为犯罪温床?

1920年代开始,共产党陆续在许多工人阶级聚集的巴黎市郊行政区赢得选举,因此有所谓的”红色郊区”一词。这些左派执政的城镇以劳动阶级的需求作为政策主轴,原本仅有附属地位的郊区从1930年代开始萌生了某种独立的地区认同。 1950年代末期,政府为了纾解战后婴儿潮的人口压力、并改善居住卫生,开始在劳动人口聚集的区域大举兴建大型的集合式社会住宅,短短几年的时间,塔型与排状的大楼就重画了郊区的天际线。

这些充满集合式社会住宅的新生”郊区城”(cité)开创了新的生活想像,不仅确保大众阶级最基本的生活品质,也某程度实现了社会融合,蓝领、白领、新兴小家庭等都共同生活在此一摩登的城市空间。

然而后续的发展也凸显了此一都市计画的局限:无论是在空间地景或公共设施的配置上,郊区城与历史性自然生成的核心城市都有很大的断裂。而且由于规划仓促,后续维护经费不足,1960年代就开始显得破旧败坏,再加上教育等公共机构资源的分配不平均,郊区城逐渐成为犯罪与失业的温床。

经济能力许可的居民都离开后,留下来的就是最贫穷的阶层。 1970年代经济危机的同时,法国社会迎来大批非洲移民,大部分就被安置在这些郊区城。当有色人种成为当地最普遍的风景后,郊区城就像是被筑起了隐形的围墙,与外面世界的隔阂再也无法被取消了。之后,历届政府都试图推出新的都市计画,然而承诺的多、实现的少,所谓的”郊区再生”对于居民而言常常只代表外墙重新粉刷。时至今日,郊区的社会问题依然没有改变,就像这首1997年的饶舌歌曲〈Demain, c'est loin〉所唱的:

“新的油漆后面,还是同样的鸟事。”

▌为何他们如此憎恨警察?

孤立与贫穷的恶性循环中,唯一能在移民社区兴隆发展的生意就是毒品交易。正因如此,郊区成为警察活动的重点区域,警民之间的紧张关系主导着郊区生活的日常经验。几乎所有在郊区长大的非裔少年,即便没有从事过任何非法活动,都有被警察盘查或带回警局的经验。

根据研究郊区暴动的社会学者伽隆(Olivier Galland)的说法,”对警察的恨是所有郊区青少年自我内化的结构元素之一。”而就警察那一方而言,日常巡逻的风险与追缉犯罪的高度压力,也更加深了他们对于非裔人口先入为主的敌意,执勤过程总不乏歧视性的言论与挑衅的肢体动作。恶性循环之下,郊区青少年对警察的恨就像闷烧的炭火,平时可以控制,一旦风起就一发不可收拾。

若想了解生活在郊区的少年们所面对的世界,可以看法国影史上著名的黑白靠片(注:指邪典电影、取自film culte谐音)、1995年上映的《恨》(La haine)。启发该片剧情的,正是前述1993年的姆波渥垒事件。故事背景是郊区悲剧的经典情节——某少年遭警察伤害陷入昏迷,入夜后帮派暴动、爆发警民冲突。电影藉由三名年轻人的视角呈现郊区的空间与生活,也呈现他们内心巨大的矛盾与怨恨。他们恨警察,也恨警察背后所代表的整个社会。他们想要离开郊区城这个鬼地方,然而除了这里之外,也没有其他的归宿。

1998年,时任总理的乔斯邦(Lionel Jospin)推出警察制度改革,在中央阶层新增”社区警务”单位(police de proximité ; community policing),目的正是为了重新修复警民关系,增进警察与地方居民之间的联系,使警察更了解每个社区的特性,以降低执勤时擦枪走火的机率。然而这个政策在萨克齐时期遭到废除。

近日由于奈尔事件,各界又开始讨论是否应该重新施行社区警务制度。然而归根结底,无论是警察制度改革或者新的都市计画,都只是在疮疤表面涂药,无法触及真正的病因。

警民冲突背后真正的症结,是”郊区”这个异体的存在,是集合式社会住宅洗不掉的贫穷标签,是经济发展过程中被遗忘的空间,是整个社会不愿面对的种族歧视。

受马克宏指派研拟新一代都市计画的波洛(Jean-Louis Borloo)在2018年的报告中指出,郊区问题将社会的撕裂具体地摆在眼前,真正的解方必须包含教育、就业、地区资源分配等,全方位的社会改造。

根据他的统计,这些艰困市镇所能支配的经费比全国平均还低了30%;然而若要将他们从贫穷中拯救出来,还需要比平均多出30%的经费。然而后来马克宏决定不采纳波洛的建议。今天,在奈尔事件爆发后,舆论又开始翻出2018年的报告,检讨当时马克宏的决定。

不过,法国社会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真正的问题?法国人民是否愿意挹注更多的税金在这些右派眼中”活该贫穷的郊区混蛋”身上?如果没有,那他们是否准备好应对下一个奈尔、下一场暴动、甚至下一场革命?

(文章来自加国华人自媒体平台,不代表加国华人网站观点。)
我要分享
本文二维码, 扫一扫即可分享
有奖读文章
给作者打赏
HRB打赏
我要打赏
您的HRB余额: 充值

打赏金额:


我要评论
最新评论
暂时没有评论!